沉迷游戏?小心,你可能得病了

摘要:世卫组织最新版《国际疾病分类》将“游戏障碍”定为疾病,中国医学界此前基本遵循该分类

IT时报见习记者 陶泳

5月25日,世界卫生组织(WHO)会议上,世卫组织正式将“游戏障碍”定为疾病,纳入了《国际疾病分类》目录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此决定引起多方争议,网友吐槽:“以后可以光明正大请病假了吗?”

在鱼龙混杂的网瘾治疗领域,世卫组织为网瘾治疗的标准化、制度化带来了可能,尽管,它仅仅迈出了第一步,并且备受争议。

世界卫生组织媒体发言人Tarik向《IT时报》记者回应,“自2014年以来,世卫组织一直在开展与过度使用互联网、计算机、智能手机和类似电子设备对公共卫生影响有关的活动,以回应专业团体、世卫组织合作中心、学术界和临床医生对公共卫生相关性的关切。”

世卫组织“定性”影响深远

5月25日,第72届世界卫生大会审议通过《国际疾病分类第十一次修订本(ICD11)》,游戏障碍就是在这个修订本中被正式纳入疾病。从ICD的全球影响来看,这项规定未来可能会产生持久的影响,例如,中国的新修订标准就可能会参考ICD标准。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医学心理学教授陈福国向《IT时报》记者介绍了中国精神疾病治疗领域的现状:“中国精神类通用的诊断标准是CCMD-3,这是2001年制定的,距今已经18年了,当时没有谈到网络成瘾的问题。”CCMD的分类兼顾病因、病理学分类和症状学分类,分类排列次序服从等级诊断和国际疾病分类(ICD-10)的分类原则,且沿用了ICD-10的名词解释,仅在必要时作了修改和补充。

ICD-10是世卫组织制定的国际统一疾病分类方法,很多人质疑世卫组织作为一个国际机构其制定的规定并不会对我国产生深刻影响,实际上,世卫组织的规定非常重要。陈福国进一步解释:“目前国际上精神疾病通用的就是ICD标准以及美国的DMS-5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ICD-11版本可能会影响到包括中国在内国家对相关网瘾性质的认定。

目前ICD-11中给出的“游戏障碍”官方定义是:一是游戏控制受损(对游戏失去控制力),比如对游玩游戏的频率、强度、持续时间、终止时间、情境等缺乏自控力;二是对游戏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以至于游戏优先于其他生活兴趣和日常活动;最重要的是这种行为模式的严重程度足以导致个人、家庭、社会、教育、职业或其他重要功能领域受到严重损害,并通常明显持续了至少12个月。

业界、专家均不“买账”

5月25日,“游戏障碍是疾病”登上微博、百度等多个社交媒体的热搜榜,在新浪微博,此话题阅读量1.6亿,讨论量2.7万,网友对此各执己见。

网友@喵呜UE说:“这个定义真的没问题。如果游戏只是放松,那和其他娱乐方式一样正常,但是都玩得没时间观念,虚拟现实分不清了,难道还不用重视一下?”一位曾经痴迷手游的网友也表示支持:“基本24小时在线,饿了也不想起来去吃早饭,内分泌失调身体也垮了,陪家人的时间也少了⋯⋯还为游戏充了好几千块钱,现在想想真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反对派则认为世卫组织此举有些夸大其实,那么下一步购物成瘾、看剧成瘾是不是也能列入疾病?在一项网络投票中“你认为游戏成瘾是病吗”,有652人选择确实是,需要介入治疗,还有484人认为这样定性成疾有些过了。

世卫组织表示,此次修订是由不同领域的科学和医学专家进行技术磋商后所达成的共识,这意味着,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一份足够权威的,类似酒精成瘾、烟草成瘾带给人们伤害的医学研究报告。对于网瘾,世卫组织尚缺乏更多的数据和实验作为支撑。

来自欧洲、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新西兰等地的多家游戏机构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认为“游戏障碍”没有建立在足够有力的证据上,不足以将其纳入世卫组织认为的“疾病”范畴。在韩国,以知名游戏公司NEOWIZ为首,多个游戏开发商、组织均公开反对将“游戏障碍”列为疾病,称“游戏是我们的朋友,是健康的游戏文化”。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神卫生研究所副所长,“游戏成瘾”入病的主要推动者之一,同时也是新版《国际疾病分类》成瘾疾病相关工作委员会成员郝伟的回应很有代表性:“一些企业或产业界反对把‘游戏障碍’列入精神疾病,如果是出于自身利益,那他们没有发言权。世卫组织在确定控烟控酒政策时,也从来不征求烟草公司和酒企的意见。”

“杨永信”们还会抬头吗?

游戏障碍入病的消息一出,前壹基金传播总监姚遥即发表评论称:要警惕过去曾被新闻曝光、有侵害人权之嫌的那些网瘾戒断机构重新抬头。

中国人民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所长赵旭东也表示了对这个问题的担心:“可能有些人因为达到规定的一天玩多长时间的游戏就被认为是得了疾病送去强制性的戒网瘾机构,我认为那没有法理学的依据。”

之前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杨永信事件”,通过所谓的“电击疗法”治疗青少年网瘾,让大众对强制性、暴力性戒网瘾产生心理阴影。

在百度搜索“上海戒网瘾中心”有207万个搜索结果,输入“戒网瘾中心”则有461万个结果。国内,许多家长认为孩子沉迷网络游戏无心学习是因为孩子生病了,得治。戒网瘾也与电击、暴力等联系在一起。《IT时报》记者联系了5家戒网瘾中心或机构,包括上海新科医院、浦东新区关兴教育中心、上海神光心理咨询中心等,有3家负责人员透露或多或少会采用强制性行为。

上海新科医院方面表示:“咱们院有全封闭的病房,如果孩子不接受治疗反抗激烈,医院会有医院的办法。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杨永信那样的电击情况,除非特别难以控制的孩子。”关兴教育中心也说中心里都是男老师,如果违背原则会有相应的惩罚措施。

当游戏障碍成为疾病,这些机构和部分中国家长是不是有了正式名目送孩子强制戒网瘾?毕竟,你确实得病了。

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的主任陶然对此持乐观态度:“世界卫生组织公布完后,强制性的戒网瘾机构应该就不存在了,因为以后必须由精神科的医院和卫生部门来救治,原来什么部门都能批准,教育部门、工商部门等都可以,以后只能卫生部门来批准,能够开精神科的医院要求很严格,起码要有精神科医师的执照。”

要讲医学,还要讲伦理、讲法学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8年12月,中国网络游戏用户规模为4.84亿,占整体网民比例达到58.4%。现代社会,网瘾问题也日益凸显,越来越多的青少年从小接触电子产品和网络游戏。

赵旭东认为:“不能简单地将网瘾列为疾病,戴个帽子或者贴个标签。这是行业标准的问题,首先要清楚这是什么意义上的疾病,由什么机构界定。不应该轻易地贴标签,贴完标签会有个自我强化的过程,本来没病慢慢也会认为自己有病。有些人会感觉既然我都有病了那我就不去改变了,反而不利于行为的改变和纠正。”“至今我没有看到报告的细节数据,如果没有翔实的报告佐证,我感觉这是不太负责任的,至少不谨慎。”在赵旭东看来,网瘾更多是不适应当前社会的某一倾向,因为以前有太多被认为是疾病的事儿现在不是了。

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教授钟智锦也对此表示担忧,“在我们国家,精神疾病是有点贬义的,网络上瘾主要发生在未成年人身上,当他们要背负外来的很多压力时,对他们心理建设来说可能不太有利。”在她看来,这就要求专业医生的诊断“需要特别慎重”,如果判断不够科学、稳定,将会对当事人有较大影响。钟智锦和赵旭东都担心,仅仅只是一条规定无法救治青少年或者成瘾人群,甚至还会造成负面影响。

陈福国谈到之前国内网瘾治疗领域乱象时表示:“之前有些机构强制性的行为塑造并没有理论支撑和资格,行为塑造是有临床标准和诊断依据的,但显然,之前都没有。能够对有网络依赖的人们心理干预,最重要的是要标准化,谁去干预,干预的过程会否规范,是否符合伦理,这些都很重要。”未来这方面的治疗需要朝着标准化、规范化、科学化和合理化的道路前进。

陈福国说,这些治疗方案属于医学心理学的范畴,不仅要符合医学心理学的规定,也要符合医学伦理和医学法学。

据有关专家透露,今年11月,世界卫生组织第五次有关游戏障碍的专家会议将在中国长沙举行,探讨有关筛查、预防、治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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